回到房间,清芷清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清珞踮着脚往外张望,疑惑道“我家小郎呢”
徐佑正要答话,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青年男子,穿着黑衣缯裤,孔武强健,眼睛精光四射,手中捧着十幅画卷,恭敬的道“我奉命送徐郎君出府”然后奉上画卷,道“小郎交代,这是欠徐郎君的十幅画,用来偿还上元夜的那首诗。至于先前百幅画的戏言,想必徐郎君也不会在意了。”
徐佑心里叹了口气,接了画卷,指尖轻轻拂过光洁的纸张背面,似乎还能感触到张玄机执笔为画时的温度。
只可惜,有些人,遇到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
“什么出府”
清珞猛的跳了起来,抓住那人的胳膊,急匆匆道“清河,小郎在哪干嘛急着送客好不容易才把人盼来呃,不是,我是说”
她一不留神说了心里话,唯恐惹得徐佑看低了自家女郎,顿时急得要哭出声来。清河道“小郎好像心情不好,已从后门回府去了,让我代为送客。”
“心情不好”
清珞眉头微蹙,转瞬明白过来,怒而回头,道“徐佑,你是不是惹小郎生气了你这个负心薄幸的家伙”
“清珞,不得胡闹”
清芷一把拉住她,神色清冷如霜,道“再多说一字,今日起去做九章,三月内不许出门”
清珞和清芷情同姐妹,平时可由着性子刁蛮些,可只要清芷真的发了火,她也从不违逆,这不是惧怕,而是发自内心的敬爱
“徐郎君,既然小郎吩咐,那就不留你们,请”清芷虽然担心张玄机,可也不愿在徐佑面前失了礼数,送他们到桃林边,然后躬身施礼,掉头回了院子。
院门轻轻关上,隔开了两个世界。
清河将徐佑一行送到柴门入口处,然后回去复命,左彣这才找到机会,低声问道“郎君,究竟发生了何事”
徐佑回首再看了看桃林,脚步坚定的迈向了来路,道“没什么要紧,我们走”
张玄机并没有像清河说的那样离开桃林回了张府,她坐在院子最后进的池塘边,亲手喂食着两头通体雪白的鹅。
“阆风,你总是呆呆傻傻的,将来嫁了人,那可如何是好”
“嘎嘎嘎”
“不嫁人那怎么行呢女郎总是要嫁人的,一个人孤独终老,未免太苦了,对不对”张玄机的双脚没入池水里,纤长的玉足如春笋初剥,毫无瑕疵,轻轻的晃动着水面,道“你看,你还在犹豫,白水却已经开始点头了。”
她伸出手想去摸另一头名叫白水的鹅,它刚吃光了食物,恶狠狠的张嘴来咬“啊白水你又咬人这样不行的,凶巴巴的,怎么讨阆风的喜欢”
阆风和白水都出自屈原的离骚,一为仙人居住的神山,一为饮而不死之泉,现在变成了两头鹅的名字,满是童趣。
阆风挥了挥翅膀,搅起的水花赶走了白水,很形象的表达了嫌弃之意。白水对张玄机十分凶恶,可面对阆风立刻怂了,乖乖的躲到了一边。
张玄机温柔的抚摸着阆风的脖颈,俏脸贴在了它的额头,笑道“总是你在保护我小女子谢过了”
“女郎,女郎”
清珞焦急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,张玄机没有做声,痴痴的望着水里的倒影,不知想些什么。
“女郎,我还真以为你回府去了。”清珞发现了张玄机,大喜之下,提着裙裾快步跑了过来,匆忙中踩到了小石子,一个踉跄,顿时往前扑倒。
张玄机及时转身扶住了她,笑道“多大的人了,还这么毛躁,羞不羞”
清珞吐吐舌头,站直身子,关心的道“女郎,你没事我刚才已经狠狠骂过了徐佑,他竟敢惹你不高兴,我”
张玄机脸色微沉,道“你骂了徐郎君”
“我,我其实也不算骂了,只是,只是小小的惩戒他一下”清珞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张玄机的神色,怯生生的道。
“清珞,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”张玄机狠狠的点了点她的脑门,道“现在回房去,今日做完均输和盈不足才能吃饭,否则的话,我禁你的足”
“女郎,我,我就是看不得别人欺负你你就是禁我足,我也要说,徐佑负心薄幸,无耻之尤”
“你啊,只是个小孩子,又懂得什么是负心,什么是薄幸”张玄机没有因为清珞的顶撞而动怒,语气转为淡然,道“我和徐郎君仅在钱塘见过两次,蒙君不弃,送我海上生明月的诗句。除此之外,这一年多来,再无任何来往,人家连我的容貌都没有见过,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名姓,何来的负心,又何来的薄幸”
“这这,”
清珞觉得女郎说的话虽有道理,可不知怎么就是不太舒服,道“别人不知,我还不知么女郎自钱塘回来后,日夜盼着徐佑能赴约前来,平时顶多个月来这桃林住上七八日,可这一年多的日子,足足有一半都呆在这这有什么好,吃用不便,出入也不便,屋里又潮湿,蚊虫也多,更可气的是人丁稀少,入了夜,吓的连门都不敢出,跟府里比起来,女郎受了多少委屈”
“那只是你的委屈,不是我的”张玄机摇摇头,双手抱膝,微微笑道“清风、桃树、明月、蛙鸣,还有这两头鹅,无不是上苍的恩赐,住在这里,是因为我喜欢,而不是为了等某个人”
“我说不过女郎”
清珞悻悻然,心里却道,女郎如此嘴硬,想必被那徐佑伤透了心,我刚刚真应该不听阿姊的,狠狠的骂他个狗血淋头才是。
“好了,不该你想的,以后不要多想。我劝你还是想想均输和盈不足的算题如何解答,听清芷说,今晚的膳食可是很丰盛的,做不完算题,没得饭吃”